【卫聂】纵横家书[一]
纵横的鬼谷三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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楔子
那年，在墨家机关城，众人有幸见到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鬼谷决战。
流沙主人卫庄和剑圣盖聂都不负盛名，那一场战斗惊天动地、风云变色，然而结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。
盖聂自断渊虹，用断刃制服了卫庄，墨家人提心吊胆许久，终于松了口气，然而盖聂却迟迟没有下手，二人四目相对，卫庄面色复杂，紧盯着盖聂双眸；盖聂眼神飘忽，似乎是在出神。整个墨核寂寂无声，安静的能清晰地听到盖聂手上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地的声音，二人相顾无言，一动不动，仿佛两座雕塑一般。
谁也不知盖聂想起了什么。
谁也不知卫庄想起了什么。
良久，卫庄忽然一抬鲨齿，却没有直击要害，而是在盖聂身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，盖聂应声松了断刃，向后倒去，眼睛却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卫庄。
卫庄开口道：“你的致命弱点是什么？你太过执着于所谓的正义，和你的那些梦一样，愚不可及，师哥——”
这一声师哥喊得百转千回，蕴藏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，众人听得都是一愣，心里不约而同地浮起一个念头。
这两个人的关系，远不止传言中的师出同门势不两立那样简单，他们拥有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过往，无人知晓，却刻骨铭心。
一、既见君子
云梦山中。
这里重岩叠嶂，山崖峻秀；清水常流，山泉叮咚；古树参天，郁郁葱葱；红石遍布，似鸟似兽，好一幅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画卷。
山路上，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领着一个黑衣少年向前走着。
少年步履轻快，边往前走边四处打量，眼珠转了几圈，扬声问道：“这里就是鬼谷？”
老者头也不回，平静答道：“正是。”
少年笑道：“环境不错嘛。”
老者没有答话，二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，忽然眼前开阔起来，一个大院出现在眼前。
老者停下脚步：“到了。”
少年跟在他身后，眼风扫过整座院子，前厅里面放着些桌椅，院内种着各种花草，门口有一条小溪，溪水边有一个刻漏嗒嗒地敲击着，虽然简朴，却也清幽雅致，非常符合传说中世外高人避世清修的样子。
少年正观察着，忽然看到老者抬腿进了前厅，连忙跟了进去。
老者转过身来看着他，捋了捋胡须，说道：“鬼谷诡秘，社会纵横、自然地理、宇宙天地玄妙；其才无所不窥，诸门无所不入，六道无所不破，众学无所不通。弟子门人无数，每一个都是翻云覆雨、惊世骇俗之人，然我派门规森严，甚至称得上残忍；门人更是时时处于危境，朝不虑夕，你仍愿成为鬼谷弟子？”
少年对鬼谷派的古怪门规早有耳闻，听闻此言立刻俯身拜倒，斩钉截铁地说道：“我要成为强者。”
老者满意地点点头，将桌子上的一套玄色衣衫递给他，说道：“你师哥已经把衣服都准备好了，去换上吧。”
少年敏锐地抓住了重点：“师哥？”
老者道：“此刻他应该在后山练剑，你换了衣服，我带你去见他。”
鬼谷的后山是截然不同的一幅景象，寸草不生，满地碎石，黄沙漫天，仅山口处有一棵合抱粗的大树，老者站在山口打了个呼哨，喉音充沛，中气十足，身后的少年好奇地顾盼四周。
片刻，一个白衣少年不疾不徐地走来，老者看着他微笑道：“聂儿，他叫卫庄，你可以叫他小庄，从今天起，他就是你的师弟了，也是你最大的对手。”
卫庄闻言转过身来，看着那个少年，他身姿挺拔，傲骨自生，让人无法忽视其锋芒，却又面容俊秀，眉眼柔和，双眸干净澄澈，给人亲近感，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完美的融合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，卫庄的目光瞬间被吸引，细细瞧着他。
盖聂远远地就看见师傅后面跟着一个少年，穿着他放在前厅的衣衫，便知这是新入门的师弟，走到近前，那个少年转过身来，他面容俊朗，五官华美凌厉，剑眉星目，冷灰色的眸子笔直地望过来，嘴角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，带着几分邪气，下巴微扬，神态倨傲，看起来桀骜不驯。
盖聂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站定，注视着卫庄，鬼谷子又徐徐说道：“你们两个只有一个人会成功，代表鬼谷派去改变天地的命运”，看两个徒弟大眼瞪小眼，都没有理他的意思，便对盖聂说：“小庄刚来，对一切都不熟悉，聂儿你带着他四处走走，今日就不用练剑了”，说完便负手离去。
盖聂恭敬地一拱手，应道：“是。”
师傅走了，盖聂转头看卫庄仍是扬着下巴觑着他，一点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，便主动走到跟前，微一犹豫，唤道：“小庄？”
卫庄一怔，有些恼怒地瞪着他，小庄这个称呼，怎么听都像个爱称，一叫出来感觉他的气势都矮了半截，师傅这么叫也就算了，刚认识的师哥一开口就这么唤他，卫庄登时有点炸毛。
然而卫庄非常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，他才刚入谷，不能跟师哥置气，等日后有机会了再算账不迟，于是压下这口气，有些别扭地应道：“师哥。”
盖聂当然不知他心里转过了这么多弯弯绕绕，听他应了，便说道：“走吧。”
二人沉默着往回走，卫庄微微落后他半个身位，偷眼瞟他，盖聂身躯匀称，宽肩窄腰，双腿修长，是习武之人绝佳的身材，一头青丝束于脑后，显得极为干练，脚步轻快，显然轻功不弱，卫庄暗暗评估着，忽然盖聂转过身来说：“这里是我们住的地方。”
卫庄突然跟他四目相对，吓了一跳，赶紧转开了目光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这是那座大院的东厢，庭中干净整洁，屋后茂林修竹，静谧幽雅，卫庄推门进去，屋里陈设简单，两张床，两张桌子，两个木箱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些生活用具，卫庄环顾一圈，撇了撇嘴。
云梦鬼谷好大的名头，原来竟这么寒酸
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，于是卫庄转了一圈便走了回来，不置一词，盖聂正靠在门上，安静地抱臂等他，见他回转，一言不发带着他继续走，卫庄忍不住开口道：“我们住一间房？”，他还从来没跟谁睡过一间屋子，有些不习惯，盖聂点头道：“是”，想了想，又补充道：“鬼谷派历代掌门人只收两名弟子，这两名弟子每日同进同出，同吃同住。”
卫庄无奈地扶额，他才不想跟这个师哥同进同出、同吃同住，正胡思乱想间，盖聂停下脚步，对他说：“这里便是厨房。”
卫庄心头警铃大作，想起这一路上除了他跟盖聂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，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，立刻问道：“我们还要自己做饭？”
盖聂理所当然地答道：“是啊，谷中就你我跟师傅三人，自然是要我们做饭。”
卫庄瞪大了眼睛，惊讶道：“偌大鬼谷，一个仆役也没有？”
盖聂无辜地眨眨眼，回道：“没有。”
卫庄感到一阵绝望。
他是贵胄子弟，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，可以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，哪里能做的了饭，呆愣片刻，理直气壮地对盖聂说：“我来这里是学习鬼谷策论、纵横剑术、捭阖之道，不是千里迢迢来做饭的，儒家先贤孟子也曾有言『君子远庖厨』。”
盖聂看了他一眼，慢条斯理地说：“我也不是千里迢迢来做饭的。”
卫庄一噎，心里又骂了这个穷酸门派几遍，抬起头自暴自弃地说：“我不会做饭！”
盖聂见他吃瘪，心里暗暗好笑，面上心平气和：“我可以教你。”
卫庄扭头望着厨房，又低头看看自己衣服袖子上那个大大的“鬼”字，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，忽然又想起一事，问道：“师哥，那我们是不是还要……自己洗衣服？”
盖聂平静地点头：“是。”
卫庄低头看看自己干干净净甚至带着些皂角清香的衣衫，又抬起脸看着盖聂：“那我这套……”
“这套是我给你备下的，以后你要自己洗。”
卫庄重重地叹了口气，罢了，强者，要自力更生。
傍晚，卫庄认命地坐在厨房，看着盖聂忙进忙出，动作干脆利落，有条不紊。
他看了一会，唤道：“师哥。”
“嗯？”
“从前都是你一个人做饭？”
“嗯。”
“你来鬼谷多久了？”
“五年了。”
卫庄有些惊讶，脑子迅速转起来，师哥竟然已经入门五年，想必那些策论兵法和纵横剑术都已经学的差不多了，自己才刚刚入谷，短短三年如何是他的对手，更遑论打败他，卫庄暗暗咬牙，装作平静地样子，说道：“师哥入门这么久，想必早已掌握了纵横剑术吧。”
盖聂切菜的手一顿，转过身来，他敏感地察觉到卫庄很在意这件事，于是隐去不说，只是摇头道：“没有，师傅说纵横剑术要两个一起教，相互印证，只随便传授了我一些剑法，平时出谷防身。”
卫庄察言观色，自然不信，又问道：“那师哥这五年学了什么？”
“师傅常年出门云游，我不过看了鬼谷入门基础和诸子百家一些经典，不足为道。”
卫庄点头不语，面上装的认真看盖聂做饭，心里却暗暗盘算，这个师哥看着人畜无害的样子，其实竟十分精明，看来问是问不出什么来，只能尽快与他一战，探探虚实，正神游间，忽然盖聂放下菜刀，侧头问他：“会生火吗？”
卫庄回过神来，摇头道：“不会”，又一脸诚恳地补充道：“我从未进过厨房”
“你……”，盖聂很想问他家里的情况，他估摸着卫庄肯定不是出身于普通人家，八成是个贵族，毕竟卫庄什么都不会做还挑三拣四，就差脸上写着“肉食者”三个大字，但话到嘴边又犹豫了，入他们鬼谷派的都是无牵无挂之人，否则就不能以天下为棋，卫庄既然入了谷，就说明他家里一定遭遇了什么变故，盖聂思忖一下，终究没有问出口，只是说道：“那我教你。”
卫庄一边按照盖聂教的方法扇着扇子，一边盯着明明灭灭的火光出神。半个月前，正是一场火，一场冲天大火，吞没了整座冷宫，烈火中的那些黑影，四处飞溅的鲜血，人的哀嚎惨叫，纷纷涌上心头，他眼看母亲倒在地上，看着熟悉的人鲜血淋漓，却来不及相救，他伤痕累累，十步一杀，冲出宫去，那些杀手却穷追不舍，一定要斩草除根……卫庄只觉得浑身血气翻涌，双目尽赤，良久，轻轻闭上眼睛。
他要成为一个强者，这个世上，只有强者才能制定规则、安排其他人的命运，只有强者能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，让众生仰望。所以，他必须在三年后打败师哥，踏出鬼谷，纵横四海，一展平生抱负。
卫庄睁开眼来，两道目光利剑一般扎在正在炒菜的盖聂身上。
盖聂似乎感觉到了什么，转过头来，卫庄不动声色地转开了眼。
盖聂打量着他，唤道：“小庄？”
卫庄脑海里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猜测盖聂要问什么，又在瞬息间想好了应对之策，若无其事地应道：“怎么？”
盖聂淡淡道：“火太旺了，你别用那么大劲。”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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